文:Ishac Diwan(哈佛大學貝爾弗中心中東計劃教授、巴黎科學與文學聯大阿拉伯世界研究院主席)
譯:王國仲
在6月3日軍事鎮壓導致一百多名和平抗議者死亡後,蘇丹正走向無政府狀態。由於軍方與抗議者間的信任已被摧毀,急需外部調解者協助雙方洽談過渡協議。
蘇丹正位於災難邊緣。6月3日,非官方軍事部隊向首都喀土木的和平民主抗議者開火,造成一百多人死亡、數百人受傷。對民主的期待正逐漸轉為步上葉門、敘利亞或利比亞後塵的擔憂。
僅僅數週之前,軍方似乎和抗議者站在同一陣線。4月份,在對前總統奧馬爾・巴席爾(Omar al-Bashir)的抗議持續數個月後,軍方強迫他辭職。快速支援部隊(Rapid Support Forces,RSF)指揮官穆罕默德・罕丹・達嘎洛(Mohamed Hamdan Dagalo,更廣為人知的名字是Hemeti)將軍更聲稱他拒絕執行巴席爾向民眾開火的命令。
執政近30年的巴席爾政權被阿卜杜勒・法塔赫・布爾罕(Abdel Fattah al-Burhan)將軍的過渡期軍事委員會(Transitional Military Council,TMC)取代,由Hemeti將軍擔任副手。不過抗爭持續進行,要求文人統治。TMC和蘇丹專業人員協會(Sudanese Professionals Association)代表們展開談判,抗爭隨之越演越烈。
協商初期看似充滿希望,但在兩位將軍出訪埃及、沙烏地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之後,情況急轉直下(這些國家都曾支持巴席爾政權)。報導指出,如果將軍們願意鞏固權力、避免政治開放,他們的桌上將多出許多鈔票。
沙烏地和阿聯有幾個目標。他們不希望在當地開啟民主先例、確保自己在葉門和各處戰爭中有足夠的步兵、取得肥沃土地,並在地緣戰略要地——非洲之角有立足之地。這樣的策略並不是什麼新聞:2013年,他們支持阿卜杜勒・法塔赫・西西(Abdel Fattah el-Sisi)將軍血腥鎮壓開羅的民主抗爭運動、推翻民選總統穆罕默德・穆爾西(Mohamed Morsi)。
不過,正如對埃及的血腥鎮壓以及在葉門的戰爭,沙烏地和阿聯在蘇丹的策略其實既短視又不完整。的確,布爾罕與Hemeti能確保蘇丹軍隊持續投入葉門,但RSF在喀土木的屠殺(還要加上在達佛犯下的戰爭罪行)將導致國際社會和蘇丹人民拒絕接受其統治;用錢補貼蘇丹軍方也無助於社會動盪引起的不滿。
這些不平之聲部分來自經濟。數十年來的管理不善,讓蘇丹政府無力填補2011年南蘇丹(蘇丹75%石油儲量所在地)獨立後留下的巨大經濟缺口。過去五年中,政府不得不減少公共開支,從GDP的18%降為10%。軍事開支至少占了公共預算的30%。2018年,由於未獲波灣國家支持,貨幣大幅貶值、通貨膨脹率高達70%。
這些不滿也和政治有關。大眾渴望民主與法治,厭倦政府只顧及一小搓北方部族的利益(這些部族和安全部隊、商人們有密切裙帶關係),對其他地區來說形同搶劫。
只要這些不滿尚未解決,動盪不安就會持續。事實上,在過去50年裡,蘇丹人一直抵抗政府的暴力統治。從西部達佛和南部的努巴山脈到東部的青尼羅州,暴力衝突越演越烈。
RSF的鎮壓只會讓問題雪上加霜。抗議者拒絕重啟和TMC的談判,呼籲民眾採取公民不服從態度直到軍政府垮台。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看出該如何治理一個已經如此脆弱的國家。
治理不善導致悲劇性的資源浪費。蘇丹坐擁大量石油、黃金和水資源,但它們都沒有為了人民利益而妥善發展。另外,蘇丹也擁有肥沃土地(包括灌溉計畫),能成為中東地區的穀倉。然而,政客與親信們卻一再徵收土地、剝削民眾,造成衝突、苦難和糧食不足。
除非國際勢力介入,否則蘇丹難以擺脫無政府狀態的滑坡,更別提發揮做為國家的潛力。軍方與抗議者間的信任已被摧毀,對示威者和(至少部分的)武裝部隊來說,外部調解者至關重要。
我們需要結構化的和平協議與進程,並由第三方確保順利執行。胡蘿蔔和鞭子都不可或缺,減少負債、政治穩定能為慷慨的國際援助計畫鋪上康莊大道。
在蘇丹有重要石油利益的中國必須參與其中;沙烏地和阿聯也得通力合作,尋求和平解決問題之道。非洲聯盟會是另一位重要行為者,但鑑於埃及在聯盟中的優勢地位,聯盟不該擔任處理問題的領導者。
國際社群已在蘇丹投入大量資金。它們在南蘇丹分離時發揮關鍵作用、穩定達佛局勢,更為當地大批聯合國部隊提供援助。現在,我們必須更進一步。充滿同情的公報不會有什麼幫助,為了從新一波混亂和慘劇中拯救國家(與環境),國際社會必須迅速動員、支持蘇丹人民,實現更佳治理的願望。
© Project Syndicate, 2019.—Pulling Sudan Back from the Br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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