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這個電影。。。
”有趣的是,這部電影在印度引起印度教徒的抗議,在伊斯蘭國家-馬來西亞,卻也因為涉及伊斯蘭敏感話題,而慘遭禁演的命運;一部電影搞到印度教徒抗議、伊斯蘭教徒也不滿,這應該是導演始料未及的,如此下場,是否會影響後輩電影藝術創作者的企圖,誰也不知道,不過,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愛恨情仇,由來已久,還真是有說不完的故事,即使至今,也以現代進行式的方式,在筆者眼前活生生上演。“
取自原文:http://www.storm.mg/article/395778
本預定2017年12月1日在全球同步上映的印度史詩電影《帕德瑪瓦特》(Padmavati) ,描述中古世紀的穆斯林君主愛上印度教徒王后的故事;身為寶萊塢電影迷之一的筆者,當時人在倫敦,也在倫敦的戲院裡看到預告片了,原本非常期待可以與印度本地同時觀影,畢竟,台灣戲院絕少有與印度同步上映的機會,至少,目前為止沒有。
未料,該片在印度國內引起極大爭議,尤其,自古以捍衛君主聞名、屬於印度種姓第二階級-剎帝利-的「拉吉普特」組成的(Rajput)激進組織,以保護印度王后名譽為由,發動大規模示威,甚至一狀告上法院,要求戲院禁演,導致印度片商緊急宣布該片無限期延後上映;無法如期在倫敦看到該片上映,對筆者而言,真是一大遺憾。
整整兩個月後的2018年元月底,總算等到印度最高法院以保護藝術創作自由之名,判准電影上映的消息;而片商為了降低極端團體借題發揮的議論,也將以女主角為名的片名改為《Padmaavat》,藉此強調本劇是「史詩改編」,而非真實故事。
雖然,當時筆者早已回到台灣,要再等到台灣片商買進該片、在台灣的大螢幕上觀賞這部史詩電影,將不知要等到何時,但至少已經開始有了期待。
不過,即使印度最高法院已經判准上映,但在印度拉賈斯坦這個「拉吉普特」人口為數眾多的省邦,依舊無法上映,可以想見,上至省邦政府、下至播映的戲院,大家都不想承擔該片上映後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
有趣的是,這部電影在印度引起印度教徒的抗議,在伊斯蘭國家-馬來西亞,卻也因為涉及伊斯蘭敏感話題,而慘遭禁演的命運;一部電影搞到印度教徒抗議、伊斯蘭教徒也不滿,這應該是導演始料未及的,如此下場,是否會影響後輩電影藝術創作者的企圖,誰也不知道,不過,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愛恨情仇,由來已久,還真是有說不完的故事,即使至今,也以現代進行式的方式,在筆者眼前活生生上演。
筆者的先生-拉納阿敏,是1947年印巴分治時,從印度移民到巴基斯坦的穆斯林第二代,他的姓氏-拉納,在古老印度的種姓制度裡,正是拉吉普特家族的分支之。
這於是,筆者與阿敏有了如下對話:「你們真的是*拉吉普特*家族嗎?大家都知道,印度歷史上的拉吉普特家族,以驍勇善戰聞名,榮譽至高,面對戰敗,甚至是寧願以火殉身的, 怎麼你們拉納這個支族會信了伊斯蘭?你要不要去追蹤一下你們的家族史?當初是怎樣的一個歷史背景 ?到底是哪個祖先開始接受伊斯蘭的? 在當時不會被其他的拉吉普特家族鄙視嗎?」
拉納阿敏答不出筆者所提的歷史問題,只從宗教角度、答非所問地說:「伊斯蘭講究公平,人人平等, 不管你是黑的白的,大家都一樣, 這是很好的宗教啊.......」
事實上,由於零售生意需要,在巴基斯坦出生、長大的阿敏,經常往來印度,若是一般人,早就去尋根、拜訪先祖家鄉了,尤其,阿敏父親的出生地,距離首都新德里不過三~四個小時的車程而已,然而,阿敏卻至今不敢前往尋根、沒有勇氣去挖掘自己的家族歷史;但見,他語氣不無恐懼地說著:「不能去啦!妳不知道啦!會被攔查,會惹來麻煩的!」這是在印度可以自由來去、可以隨興旅行於印度各個城市的台灣人,無法理解的揪結與民族夙怨,以至於,就連我也至今無緣造訪,只知那個城市目前住的是同樣以驍勇善戰聞名的錫克教徒為主的旁遮普人。
印度與巴基斯坦的歷史仇恨,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緊張,至今是國際常見的新聞,生在太平盛世的台灣,筆者的確無法理解阿敏心中的罣礙、無法理解亂世造成的陰影,倒是,客居印度期間,與幾個印度教家庭建立濃厚關係,尤其,與其中一個原本只是因為兌換美金、代訂機票與飯店的家族,更是結下不解之緣。
因緣巧合,同樣說著旁遮普母語的這個家族-葛洛維家族,剛好與拉納家族相反,是從巴基斯坦移民到印度的印度教徒家庭,也因此,葛洛維家族的一家之長-葛老爹,在他成長的年代,印巴之間不僅關係惡劣,還為喀什米爾國土問題發生過不少零星的大戰爭、小衝突,所以,葛老爹不僅對穆斯林極其排斥,對我和阿敏也築著一道厚厚的心牆,卻在經過幾年的密切交往後,終於,有那麼一天,葛老爹竟然主動邀我陪他去錫克教廟宇「參拜」。
「過去三十六年來,每個星期天,我都來這裡;兩個兒子還小的時候,也喜歡來,只要時間接近了,他們就開始問,『爸爸我們幾點要去錫克廟?爸爸我們幾點要去錫克廟?』;孩子的媽以前也來,但她現在少來,大部分時候,只有我一個人來。」
葛老爹絕對是個說故事高手,往錫克廟的路上,短短幾句話,幾乎也就把年輕至今的信仰旅程乃至人事更迭訴盡,畫面甚至還帶著深觸人心的感傷與令人動容的無奈。
原本應該是假日全家出遊的宗廟之旅,漸漸變成葛老爹一個人每個星期天晚上固定的心靈洗滌與寄託;那天晚上,則意外成了我與葛老爹乘輿對話的難得交流,他不僅對我說著許多我所不知道的印度人、印度事與印度語;更像是訓練自家女兒學習接班,又像是傳承家族事業給新進媳婦般,毫不保留地將公事、家事乃至個人心事,全都掏給了我。
抵達錫克廟後,我跟在印度教徒葛老爹的腳後,一步步感受他的信仰步履,一如我曾經在巴基斯坦鄉間,隨著穆斯林公公的步伐,一步步踩入旁遮普大平原的田埂。
身為穆斯林,其實不應該進入印度廟宇,也不應該書寫偶像崇拜的信仰,然而,面對葛老爹如父愛般的摯情絮語,我決定暫時拋開教條規範,我決定挑戰信仰上的衝突;當時的我,只想以一個忘年之交的知己身分,參與葛老爹的生活,甚至自美其名,想以一個田野調查的文化觀察者身分,深入葛老爹的印度教信仰;因此,我不顧伊斯蘭學者們諄諄教誨的「穆斯林不可以這樣、穆斯林不可以那樣、、、、」等各式警語,跟著葛老爹行禮如儀。
錫克廟巡禮,進行地意外快速;獻花、繞圈、聆經、浴河、飲聖水,我與所有信徒一樣,一路赤腳,一步步將自己漫入那股沉靜而肅穆的宗教金宇,我亦步亦趨跟在葛老爹身後,紀錄這樣一位三十六年如一日的老人家之心靈旅程。
「印度教徒、錫克教徒、伊斯蘭教徒、、、我們原本都是一樣的。」回程的路上,葛老爹悠悠地繼續說著他傾訴不盡的內心感慨。
曾經是那麼敵視穆斯林的葛老爹;曾經以無比跋扈的語氣喝止我,不准我在他面前使用穆斯林常用口語詞的葛老爹;在彼此多年相處的情感基礎下,第一次,他不僅主動提起宗教這個一直隱在我們之間的禁忌話題,甚至主動顧慮我的感受,為我的穆斯林身分開脫,不再視伊斯蘭話題為忌諱。
而我,一個曾經被人用手指比著:「我覺得妳是基本教義派」的伊斯蘭信徒,一個也曾因為宗教上的排他而得罪過不少人的穆斯林,一個曾經對印度幾近迷信的多神教義嗤之以鼻的一神論者,在那之後,也終於敞開心胸,願意接納伊斯蘭以外的其他宗教之存在價值,並以「宗教文化交流」為起點,主動開始接觸號稱「宗教博物館」的印度各式宗派與信仰。
就這樣,在筆者居間穿針引線下,阿敏與葛洛維一家的交往越來越密切,情誼也越來越濃膩,慢慢地,我們建立起一個穆斯林與印度教徒親如一家的另類「多元成家」,就在今年,葛老媽甚至將筆者的穆斯林名字載入他們這個印度教家庭的族譜裡。
雖然,阿敏至今依舊不敢去父親的出生地尋根,至今不想去碰觸自己那個以「以火殉身」聞名的「拉吉普特」家族歷史,但,我們一起體現著葛老爹的那句「印度教徒、錫克教徒、伊斯蘭教徒、、、我們原本都是一樣的。」因為,穆斯林拉納阿敏與印度教葛洛維家族之間超越宗教情結的友愛,早已化解彼此的歷史仇恨。
這是一個對未來而言,還在發生的「歷史」,或許,多年以後也會有人挖掘出這段現代故事來寫成「史詩」也不一定;筆者尚未看過《帕德瑪瓦特》這部電影,但,伊斯蘭教徒與印度教徒之間的猜忌、矛盾與衝突,拉吉普特家族的火烈、遷徙與改宗,超越種族與宗教乃至跨國結合而成的「多元成家」,各種具有故事價值的題材與元素,全都在筆者與拉納家族、葛洛維家族之間,以現在進行式的日常發生著。
未來會如何,沒有人知道,筆者只是從中體驗一個智慧:人世間的各種仇恨,唯有「愛」,可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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